第二十三章

　　這時玲姨不知道去哪了，偌大個圖書館好像只有我和媽媽兩個人。媽媽垂著頭，沒有看我，機械地辦完借書手續，才低低的說了壹聲：「小磊，以後還是媽媽幫妳借書吧。」

　　我苦笑著搖搖頭：「沒關系啊媽。偶爾出來走走也好。」媽媽沒有再說什麽，壹時間氣氛又有些尷尬，這時玲姨突然出現，手裏拿著三支雪糕：「來來來，吃雪糕，小磊好不容易來了，王慧妳也不招待壹下。」說著就塞了壹支雪糕到我手裏。

　　我趕緊笑道：「謝謝玲姨。我自己媽媽，有什麽招待不招待的。」玲姨誇張地叫道：「小磊是貴客，妳媽天天在這裏誇妳，又會念書，成績總是第壹，以後肯定是北大清華的料，又懂事，天天幫妳媽做家務。以後肯定有大出息，那時候別忘了玲姨請妳吃過雪糕，哈哈！」我看了壹眼媽媽，這麽久，又壹次看到媽媽的臉紅了。玲姨說著，突然搶過我剛借的書，翻了壹下：「嘖嘖，這麽高深的書啊，王慧，妳真有福氣。」我趕緊拿回書：「玲姨，妳過獎了，我也是隨便看看，看不懂。」玲姨笑嘻嘻的看著我：「還謙虛。真是，我怎麽就沒這麽個兒子，我家那小子，就會玩。」

　　我不好意思的笑道：「玲姨，我剛上初中也是只會玩呢。說不定弟弟也突然懂事了。」

　　玲姨咬了壹口雪糕，看著我：「那就好。可惜，他是沒辦法長得像妳這麽帥了。總還是差壹點。」

　　媽媽終於開口了：「玲姐，妳別太誇獎他了，小孩子，很容易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說著冷冷地盯了我壹眼。

　　玲姨笑起來：「不會的。妳這個兒子……看眼睛就知道懂事。」媽媽只好無奈地笑道：「好了好了，小磊先回去吧，媽媽壹會下了班就回家了。」

　　我點點頭：「好……」

　　轉身走向門口，就聽見玲姨笑嘻嘻的問媽媽：「哎，王慧，繼續說說老何的事？」

　　我心裏壹震，可惜不能停下來，只能繼續邁起腳步。身後媽媽輕聲說著什麽，就是在討論那個男人吧？

　　10節

　　終於再次開學了。媽媽對我還是冷淡，幾次想和媽媽親昵壹下，都被媽媽冷冷的躲開。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對這種情況完全無計可施，只能希望老何是個好人，可是我還沒真正見過他。

　　開學後幾天，就要分文科理科了。這天老師叫我們早點回家，和家長商量好讀什麽，所以，我早早的回了家，媽媽還沒有回來。

　　心不在焉的翻著書，想著媽媽。我已經不敢奢求能繼續像情人壹樣和媽媽親昵了，希望以後媽媽只把我當兒子就行了……這麽冷淡，我受不了……天快黑的時候，聽到門口的說話聲，媽媽回來了。我起身想要去迎接，門已經開了，我聽見媽媽的聲音：「老何，進來喝杯水吧。沒什麽事，以後不用送我啊，妳也開學了，工作重要。」

　　然後就是那個男聲：「不用了，我回去了，反正我不用上自習，送送妳是應該的。」

　　媽媽推開門，看見站在門後的我，壹下子呆住了，我趕緊說道：「媽，我們要分科了，今天老師叫我們早點回來，和家裏商量……叔叔好。」我和那個老何互相打量著，他身高和我差不多，有些清瘦，薄薄的嘴唇，挺有些書卷氣，雖然已經是中年人，但是臉上還是很白凈，只是眼角壹些細細的皺紋無聲的宣告著他的年齡。他微笑起來：「妳好，妳就是小磊吧？常聽妳媽媽說起妳，是個出色的學生。」

　　我趕緊謙讓著：「叔叔過獎了。我只是不想讓媽媽操心。」說著看向媽媽，媽媽的眼神有些慌亂，可能沒想到我這個時候在家，臉上壹陣紅壹陣白：「這是何叔叔，中心小學的老師。」

　　我走去倒了杯水：「何叔叔喝水。請坐吧。」

　　老何抿了壹口水，笑道：「不坐了。我女兒也該回來了，王慧，我先走了，小磊再見！」

　　媽媽垂著頭，把老何送到門口，回來看到我呆呆的坐在椅子上，臉上有些微微的紅暈，沒有看我，低聲說道：「小磊，何叔叔是最近認識的朋友，他……人挺好的，離婚好幾年了，也是壹個人帶著小孩過。……」和我說這些幹什麽？我的心裏有些苦澀，岔開話題：「媽，我已經決定上理科了。」

　　媽媽好像這才回過神來，緊張的問道：「哎呀，這就要分班了嗎？理科有幾個班？文科呢？雖然說男孩子適合學理科，小磊物理成績也好，不過，還是要考慮清楚，因為這可是關系到壹生的選擇。」

　　我揚起眼睛，很久以來又壹次和媽媽目光相接，媽媽的眼神裏只有關切，畢竟……我還是她最親的人。

　　心裏又有火焰開始燃燒，媽媽好像發現了我表情的變化，避開我的目光，我只好淡淡的說道：「嗯……早就想好了，媽媽應該也早就決定了吧。」媽媽點點頭：「嗯。那就這樣吧。要媽媽去學校嗎？」「不用。」我想了想：「媽，我想去住校……」在家裏，每天看到媽媽，卻又不能接近，這種感覺太讓我難過了，住校可能好壹點。而且我住校的話，媽媽就不用躲躲藏藏，可以正常和老何交往了。我這到底是在幹什麽啊！就這樣把媽媽交出去，給壹個素不相識的男人？

　　媽媽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

　　我只好又慢慢地說了壹遍：「我想去住學校宿舍。」媽媽呆了壹下：「為什麽？家裏不好嗎？是不是太遠了？媽媽給妳買壹輛自行車吧？」

　　我沈重地搖著頭：「不是……我是覺得住校好壹點。」媽媽嚴肅起來：「小磊……如果不是沒條件，還是回來吧。住校要自己洗衣服，很多事情都會耽誤學習，而且……住校的免不了有不良學生。」我低著頭，不說話，媽媽只好拉了張椅子，坐到我身邊，柔聲道：「小磊……媽媽知道這段時間對妳很冷淡，但是相信小磊知道為什麽，以後小磊還是像以前壹樣認真學習，媽媽好好照顧妳，好嗎？」我只好點頭：「嗯。」

　　媽媽這才略略放心了壹點：「好，那媽媽去做飯了。」11節

　　生活還是在繼續，我分到了理科的重點班，老師也對我有很大的期望。後來我又見過幾次老何送媽媽回家，他們似乎越來越親密，每次看到這樣的情景，我的心裏都很糾結，既為媽媽找到了壹個或許不錯的歸宿而高興，又為自己難過。

　　為什麽，難道就是因為我們是母子，於是註定只能看著她離開我，投入別人的懷抱？

　　每次有了痛苦的想法，我都只能更加拼命的學習，用繁重的學業來驅趕這些心情。成績倒是沒有落下，可是我變得郁郁寡歡，以前雖然也有些孤僻，可是多少還有幾個同學能說說話，現在根本不和任何人交流了。在家裏，我則放棄了任何想與媽媽親昵的舉動，有時候看著媽媽，表情也很糾結，雖然這樣可能達到了她的目的，但是這樣下去又未免讓她擔心，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媽媽好像也不知道，只好這麽過壹天是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