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胡子 by 最后的卫道者
2018-5-25 17:34
第一章,一包银圆和三把盒子炮
小榆内心充满矛盾的在毛厕门口徘徊着,到底进是不进,他自己也说不准。肚子里的尿已经把小鸡都憋直了,可是恍惚中他总觉得真要进去肯定有大乐子。
一阵冷风吹过,仿佛一只大手一般,瞬间将他从睡梦中拽出来,窗外天空泛着黑夜与白天交替时那特有的昏暗。抬头看看,他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刚才是在做梦。
抖了抖压麻的手,抓起身边的褂子,胡乱的趿拉上布鞋,小榆飞快的推开房门跑了出去。
屋外,清晨的冷风在开门的瞬间打着旋向他吹了过来,让衣着单薄的小榆立刻不禁打了个哆嗦。膀胱里的尿差点因此没忍住。远处,遥不可及的毛厕显然已经去不得了,慌忙中左右辨了辨方向,他飞快的向屋子后面跑去。
“兹——!呼——!”冷风中,一泡热尿带着体内的压力一起涌了出来,一种畅快的感觉也让小榆不禁长吁了口气。可就在他抖了抖家伙准备回屋继续睡的时候,脚脖子却忽然被一只冰冷的东西抓了个正着。
“诶呀妈呀——!”茫然的低头一看,身上的那点睡意顿时被吓得丢到了爪哇国——不知从何处伸来的一只沾满鲜血的大手此刻正牢牢的抓着他的脚脖子。
“小,小兄弟,别叫,都是中国人,帮个忙吧。”听到小榆的喊声,手的主人立刻虚弱的应承道,与此同时,后墙上散乱堆放的柴草堆中,一个脸色苍白,全身血污的男子无力的从里面爬了出来。
“你,你是干啥的?”见此情景,小榆胡乱的系好裤子,随后关切的蹲下来询问道。
“没,没啥事,小兄弟,帮我个忙,把这些东西收好。”听到小榆的询问,对方虚弱的笑了笑,随后拿出一团被丝绸上衣包裹的包袱大力的塞进小榆的怀里。
“这,这是啥啊?”掂了掂手里沉重的包袱,小榆奇怪的问道。
“记得,会有人找你要的,千万不要给鬼子!!”听到小榆的询问,对方在长长的回了口气后,慎重的叮嘱道。
所有这一切仿佛是个梦一般,听着又怪异又刺激,若不是四周嗖嗖刮来的西北风时刻提醒着小榆的话,他还真以为这是在做梦。
对方在说完话后,又休息好久,随后猛的站了起来,蹒跚的着向屋后面的树林跑去。
小榆傻咧咧的一直目送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森林深处后,才怅然若失的将目光收了回来,低头看向对方递给自己的那只包裹。包裹外面是一件丝绸长衫,长衫的质地似乎很好,样式也很新鲜,相似的东西小榆只在村东头的地主王老六身上看过一次。手心感受着丝绸特有的顺滑,小榆奇怪的打开了被紧紧系住的两只袖子。
“哗啦——!”扣子刚被解开,伴随着清脆的散落声,三把盒子炮和一堆银圆立刻四散掉落在他四周。
四周冷风的声音似乎被放大了许多,不断的在小榆耳边聒噪着,看着手里和地上的东西,小榆此刻的感觉却是一片空白。茫然的在冷风中矗立了好一会,他才迟疑的看了看左右,随后胡乱的将东西再次收拾起来。
原本充盈在脑子里的睡意此刻早已经消失殆尽,在思索了一会,小榆抄起屋檐下的半只破瓦罐将东西一古古脑塞了进去,随后又将其藏进了院子角落大黄狗的窝中。
此刻大黄又不知道去那里跑骚了,空旷的窝里除了散乱的木头外还弥漫着一股股狗腥味,不过小榆现在可顾不上这些了,在小心的藏好东西后,他最终不放心的回到屋里。
“汪汪——!”迷糊中,一阵喧嚣的狗叫将睡着回笼觉的小榆吵醒,不过当推开窗户看到外面的景象时,他立刻失去了躺回去的兴趣。
“八噶——!”院门外,一个留着仁丹胡的小鬼子,此刻正用力的抽打着身边的一名士兵的耳光,同时嘴里愤怒的咒骂着,而在他们身后,奶奶此刻却被两名汉奸夹在其中,丝毫动弹不得。
“奶——!”见此情景,小榆顾不得穿上衣服,赤脚的从窗户跳了出去,在大力推开身边的几个人后,一把将奶奶拉了出来。
“你他妈的小崽子,你是不想活了是吧?”被小榆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一愣,过了好半天的才明白过来的汉奸队长立刻愤怒的扔下手中的自行车,大步走过来甩了小榆一个耳光,随后破口大骂道。
“八噶——!”看到小榆消瘦的面颊上泛起的五条红指印,领头的仁丹胡立刻对身边的狗腿子呵斥了一句,随后又飞快的变了个和善的面孔转过头来。
“你地,小朋友地好,你地,见过没见过这个人地概括?他是一个罪犯,小偷,良心大大地坏了。”看着小榆愤怒的样子,对方嘿嘿笑了笑,随后指了指手下递过来的一张画像对小榆问道。
画上的人象极了早晨那个藏在柴火堆里的男子,不过此刻就算他真是小偷,挨了对方耳光的小榆也不会说出他的行踪。
“没见过——!”撇了撇画中人,又白了一眼刚刚打自己的那个汉奸,小榆生气的回答道。
“哦,真的吗?来人,你地,搜——!”听到小榆的回答,鬼子嘿嘿笑了笑,随后脸色一变对身后的手下吩咐道。
“呼啦——!”原本单薄的院门被一下子撞破,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鬼子兵飞快的冲进房子,过不多是,屋子里立刻传来稀里哗啦破碎声。而仍站在院子里的几个鬼子,则如同变魔术一般拉过来几条黑背黄眼的大狼狗,不断的命令着四处吓闻。
身边,奶仿佛已经被吓呆了,只知道将小榆紧紧的搂在怀里,瑟缩的发着抖。
大狼狗显然比鬼子兵有效率的多,没过几分钟就忽然对着大黄所在的狗窝疯狂的大叫起来,被奶奶栓住的大黄面对对方的狂吠也不示弱,立刻无声的疵出犬牙,呜呜的威胁着。
“什么地概括?”见此情景,领头的鬼子立刻警惕的向左右问道,身边的汉奸虽然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仍然恬脸凑了过去。
“我,我估计,一定有情况,那个家伙应该藏在狗窝里?”在琢磨了片刻后,打小榆的汉奸白痴般猜测道。
“切,你给我藏个试试?我看,八成是你们家那畜生看上我们家大黄了,要趴背吧?”在这危急的时刻,小榆却出奇的冷静,在冷冷的讽刺了对方一句后,他揶揄的说道。
“扑哧——!”听到小榆的话,围拢在身边的汉奸纷纷忍不住笑了出来,而领头的鬼子显然也明白了什么,在呜噜了一句后,愤怒的对仍等待命令的士兵挥了挥手。
接到命令,鬼子们纷纷从各个角落跑了出来,在胡乱的拍掉身上的灰尘后,整齐的走出了院子,而在他们身后,却留下了一片狼籍。不过,似乎在这个近似闹剧的搜查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其实那条被称为大黄的狗,也是条公狗。
与来时的悄然无声相比,鬼子回去的时候却弄的大张旗鼓,不但对天示威般的放了一排子枪,还得意的狂拧了一阵屁驴子的油门,弄的满村子都弥漫着一股好闻的汽油味。
鬼子们停止了寻找那个男人的行动,村子也在鬼子离开后,用自己巨大的恢复力努力平复着留下的伤痕。
四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喧嚣所吵醒,纷纷走出院子看个究竟,不过当看到四下里凶恶的鬼子和狐假虎威的汉奸,原本要出来帮忙的汉子们却只能无奈的收起手中的棍棒,愤怒的盯着对方耀武扬威的胡乱翻砸。
“咋了,大哥?”唯一例外的是老二,一个与小榆家住对门的愣小子,听到响动的他立刻抄起斧子飞快的冲出屋子,结果却一头撞在一名汉奸的自行车上。
“妈的,你眼睛瞎了?”汉奸正待挥手抽老二嘴巴的时候,却冷眼看到了他手里的那把雪亮的斧子,高高抬起的手立刻缓慢的放了下去。
“妈的,以后走路注意点——!”打量了一眼只穿了件褂子,露出浑身肌肉的老二,汉奸色厉内荏的警告了一句后,飞快推起自行车向前面已经走远的队伍追了过去。
“咋回事啊?什么事啊?鬼子连屁驴子都动上了,恐怕是大事吧?”目送着鬼子们走出村口,左右的邻居纷纷来到小榆奶奶身边打听道,可还没等小榆奶开口解释的时候,众人的身后忽然响起一声阴阳怪气的咳嗽声。
“具体我也不清楚,等以后有时间再说吧。”看了看周围围拢的四邻,小榆轻轻的摇了摇头,转身向屋里走去。鬼子刚刚的搜查,让本已破败的房子变的更加糟烂,不过这对于隔三差五就受到鬼子骚扰的众人来说,没有人伤到已经算是可以放鞭庆祝的好事了。在四邻的帮助下,小榆和奶奶大略的将被扔的四处都是的家什简单收拾了一下后,开始准备起早饭。
事情似乎因为鬼子的离开而最终归于平静,可是小榆此刻的心情,却根本无法再回复到以前那种平静却郁闷的生活之中,自从那三把锃亮的盒子炮被交到他手的那一刻,他那压抑多时的心已经不可抑制的躁动起来。
胡乱的吃完饭,趁着奶奶收拾东西的时候,他鬼祟的跑到院子里,拽出满心不乐意的大黄狗,将藏在狗窝里的布包一把塞进怀里,然后一溜烟的跑向村子外的土坡上。
斜坐在荒芜的土丘上,小榆喘着粗气的打开包裹,拿出枪小心的闻了闻,手中的盒子炮似乎仍然带着子弹所特有的硝烟味,拿在手里也是沉甸甸的。仔细看去,枪身上每个部件做的都是那么的精细,比村子里最好的木匠的手工活都要好上百倍。
虽然曾经看过汉奸狗腿子们耀武扬威似的对空放枪,但实际上,小榆自己却是第一次与‘这要命的家伙’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在宝贝似的摩挲了一遍后,他忐忑的举起手中的枪,闭着眼睛,尝试的指向远方扣动了扳机。
“啪——!”清脆的撞击声响过,子弹却并没有如想象般出膛。眼见此景,满心奇怪的小榆低头看了看,然后再次接连不断的扣下扳机,可结果却仍是一样,除了啪啪的轻响声,什么都没有发生。
“莫非是坏的?”原本拥有枪的喜悦,顿时被一股气馁的心情所取代,不愿接受这一事实的小榆一边回忆着以前那仅有的几个正面面对汉奸开枪的记忆,一边疯狂的按动着盒子炮上所有突出的地方。
“啪,砰——!”在无意中按下保险片的同时,一声清脆的枪响忽然从手中响起,子弹带着灼热瞬间从小榆的发梢擦过,带这一股焦糊的味道射向高高的天空,突如其来的后坐力,顿时将手中的盒子炮震掉在地上,在这巨大的反差之中惊讶了好半天的小榆,一直到四周硝烟散尽才最终明白了过来。
“妈的,老子也有枪了!!!!砰砰砰砰!!”在疯狂的扣动扳机的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喜悦心情,如同汹涌的洪水一般冲进他的心房,回忆着因被抓去当矿工而至今渺无音信的父亲,想到抑郁而终的母亲,想到为了生存而至今仍操劳在田间的奶奶,小榆心头压抑的那种种愤怒与不满,在这一时刻终于得到了宣泄。
单纯的思想中,小榆明白并确信的只有一点——那些强行闯入他平静生活的强盗们,可以依仗的就是这手中装满神奇和死亡的小铁家伙,因为它,自己和亲人要被迫分离,而今天,自己也有了这个东西!!
报仇的念头第一时间在脑子里腾起,随后就如同农田里的野草一样怎么都无法消除干净,那种如火苗般肆意挑逗着小榆神经的欲念,就如同他看到村里小媳妇当街喂孩子而袒露的胸脯一样,让人心里毛躁躁的。
小榆想杀人,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想冲到县城,抓住那些该死的日本鬼子和走狗汉奸,然后用枪死死的顶在他们的脑袋上,逼问出自己爹的下落,再把他们一个个枪毙。
可是闻着枪口飘出的淡淡的硝烟味,小榆却强压下心头的仇恨,再次坐回到土坡上, 县城的走狗,鬼子,汉奸都该杀,可是小榆却知道,凭着自己单枪匹马想要闯县城报仇,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卤莽绝对不能帮自己报仇,非但报不了仇,相反却很可能将自己,以及身边的亲人连累进去。
想到这里,他小心的揣起被子弹擦的枪管有点温热的盒子炮,转身向家里走去。